城東的黃大夫也是出診多年的老醫生了，文雋幼時有幾次請不來大夫，蘇陌顏便是一直到城東去請他。此時他坐在屋中給文秀搭著脈，對二人道：“只是急火攻心而已，我開一劑降火退燒的藥服下，明日便沒事了。”

“有勞黃老。”文雋親自將人送了出去，又吩咐侍女煎藥，這才走回屋中。他坐在床榻邊的椅子上，掀了帕子伸手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又將帕子浸在水中絞了絞，放回到她的額頭上。那動作輕柔的，生怕碰壞了似得。

蘇陌顏過來瞧了瞧，同他道：“唔，要麽你便將實情告訴她吧。”

文雋搖頭：“病了也好，正好找個由頭，將她送出去。以父王的性子，出了這檔事，他一定會緊著選人家將文秀嫁出去的。”

蘇陌顏皺了皺眉：“你是想讓文秀出府養病？”

他捏了捏眉心，半晌道：“不，這等事情，還是得一勞永逸的好。文秀既然連私奔的法子都想得出，定然也是不怕吃苦的了。”

文雋目光堅定，緩緩道：“詐死。”

蘇陌顏不得不肯定，文雋的膽量真的很大，他也真的很敢拼。這等玉石俱焚的法子，也只有他才做得出了。更何況，像文秀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家小姐，若是出了府要怎麽生活？

她擔憂的望了眼文秀，對他道：“有幾分的把握？”

文雋垂下眼，屈起手指，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著道：“此事還需要好生斟酌，急不得。她現在的身體需要將養，她那情哥哥的身子也沒好到哪兒去。讓我想一想，想一想……”

……

黃老開的方子著實是好用，兩劑藥下去，文秀的身子便好了大半。時間也過去了三四日，在外流傳的有關於文秀的謠言已經被淮安王與文雋鐵血手腕兒打壓的再也擡不起頭，也只有文秀，禁足在院子裏悶悶不樂。

因為那日之事，蘇陌顏被認定為文雋的幫兇，去文秀那兒幾次都被杯子枕頭砸了出來。奈何那平安結還未繡好，只能自己窩在房間裏研究。

文雋坐在院子裏喝茶看書，閑來無趣，不知從何處順了把瑤琴出來錚錚的彈著。琴聲悠揚，婉轉而不失華貴，卻是一闕絕妙琴音。

記憶之中，崇華從未彈過琴，他曾教過她樂器，她不愛學，便也作罷。只是那些都是幾千年以前的事情了，他撫琴的模樣，早已模糊在她的記憶之中。

蘇陌顏將繡的歪歪扭扭的平安結藏在枕頭下，起身推開房門。只見將綻未綻的芳草之上，文雋難得一身錦繡白袍，長發隨意的松散下來，尚有一縷垂落在頰側，給那俊俏的面容添上了三分不羈。

發間獨有一支素雅的紫玉簪子，如玉的肌膚不染塵埃，玩若謫仙。廣袖長衫長袖垂散，他似是聽聞開門之聲，微微擡頭向她清淺一笑道：“來”

那含笑的眼神，似曾相識。隱在門後陰影處的手緊緊地扣住了門扉，不知怎的，蘇陌顏鬼使身差的走到他的身邊。

記憶之中的那人，總是廣袖白袍，卓爾不群。就像他現在，相識的遺世而獨立的謫仙。

地面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墊子，倒也不冷。文雋盤膝坐於地上，仰頭望著他，一雙謫落了滿天星辰的眸子恰好落入她的眼中。他一手壓在琴弦上，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兒，環著她坐在自己身前道：“會彈琴麽？”

蘇陌顏搖了搖頭道：“很小的時候曾學過，只是這麽多年過去，早就忘了。”

“沒關系。”文雋攬她入懷，雙手握住她的雙手，觸上根根纖細的琴弦。他涼薄的唇勾起一絲微妙的弧度，在她的耳邊小聲道：“我來教你。”

蘇陌顏驀地身子一顫，她轉過頭望著他，半晌才道：“我很笨的。”

文雋帶著她的手指輕輕滑過琴弦：“我知道你笨，所以根本沒打算教到你會啊。也不瞧瞧你剛才見到古琴時眼饞的模樣，丟死人了。”

“我哪有！”蘇陌顏臉色紅了紅，她剛才確實是怔了怔，只不過不是因為看到那把琴，而是因為看到了那個撫琴的人……

文雋笑笑，伸手撫了撫她小巧精致的下巴，柔聲道：“學不會也沒關系，你若是喜歡，我彈給你聽就是了。”

他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一句話，便能夠撩撥她的心弦。

指尖下的琴弦不及他掌心的溫度，蘇陌顏漸漸的找到了些感覺，自己也有了些動作。文雋有些小壞的在她耳根處吹了口氣，笑道：“真聰明，這就會了？”

他漸漸放手，蘇陌顏失了力道，竟驀地勾斷了一根。細韌的琴弦擦過指尖，轉瞬便是一道細細的口子。

鮮血氤氳而出，她輕輕呼了一聲，卻先是伸手去抓斷了的那根琴弦。蘇陌顏哭喪著臉，似是犯了錯的孩子一般對文雋道：“怎麽辦啊，我將你的琴弄壞了。”

“我覺得你更應該擔心一下你的手。”他無奈的將她受傷的那只手執起來，湊到唇邊含住，滿眼的無奈與責備。

溫軟的舌擦過傷口，帶著些酥麻的感覺。蘇陌顏望著他垂目的神情，臉色騰的一下紅成了大閘蟹，緊忙低下頭去。

這神情怎能逃得過文雋的眼睛？他垂眼瞧著她，松開了含著的她的手指，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故意逗她到：“你臉紅什麽？”

蘇陌顏嘴硬到底：“誰臉紅了！你才臉紅了！”

文雋聞言也不惱，微微彎了腰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的一啄道：“想什麽不該想的呢？女孩子家，存那些不該存的心思。”

蘇陌顏臉更紅了：“我才沒有。”

“哦？沒有麽？”文雋勾唇笑的邪魅，剛要上前一步將她攬入懷中，鹹章園門口急急忙忙的跑來一名侍女裝束的女子，卻不是鹹章園的侍女。

文雋見之，正了正色道：“怎麽了？”

侍女向他一禮道：“秉二公子，我是王爺那兒的丫鬟，府上來了貴客，王爺請二公子前去作陪。”

文雋被攪了好事，微微有些不悅道：“是何人？”

丫鬟搖頭：“回公子話，奴婢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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